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六十四章

關燈
“只要穿過眼前的這片霧谷,就能到我和師父還有雙花長生住的藥廬了。”

鐘靈滿面歡愉地指著面前與山腰潔白流雲般朦朧縹緲的白霧說道。

唐安宴跟在鐘靈身側,手中拿著把鑲金絲、嵌和田、玉為骨、綢為面的玉扇。

扇端輕搖,在手中轉成了翩翩翻飛的玉蝶。

別看他端的一副風流不羈,俊朗不凡的少年模樣。

一張嘴,卻是人嫌狗不待見。

唐安宴啪嗒合起扇子,提著鐘靈的領子,停下了腳步。

皺著臉,一臉委屈道:“這破山,馬都騎不了,走都了一個時辰了,怎麽還要過這霧谷才能到?不走了!小爺累了!”

邊說一手還攬上了鐘靈的肩,軟綿綿地‘掛’在了她身上。

活像耍無賴的潑皮!

鐘靈重重地嘆了口氣。

瞧唐大少爺一身清爽,連半點熱汗都沒出,對比他身後雙手拎滿了大大小小的手信,就連脖子上也掛了不少的小武和範松,這抱怨聲著實過於嬌氣了些。

可......

誰讓他是吃軟不吃硬的唐大少爺!

除了寵著,還能怎麽辦?

鐘靈無奈地搖了搖頭,轉而揚起一張春花笑靨,貼心地給他揉了揉肩,敲了敲腿。

輕聲哄道:“八月霧谷裏頭的螢花可美了,尋常人進去一般都是迷路的下場,唯有我們唐少爺這樣的天資不凡、深受老天眷顧之人,才能有幸見識霧谷裏的絕美風景,真不進去看看?”

這話說的有些誇大其詞,但卻不假。

為了保護藥廬後的那整片珍貴藥田,霧谷中擺了五行陣,防止外人進入。

陣法隨著時辰改變,就是鐘靈也得靠借霧谷中引路香草的味道,或是隱秘的路標辨別正確方向。

唐安宴聽了這話,挑起眉尾,心裏十分舒坦,卻還是裝作不情願的樣子,“當真?”

“我騙你作甚?”

範松氣喘籲籲,瞥了眼額間豆大汗珠順著眉尾滾落都沒法擦的小武,冷著一張臉,半點疲倦都無,很是羨慕。

暗暗決定得空得練一練體力。

文弱書生這樣的詞,在他聽來可不算好話。

轉而又聽前方兩人你儂我儂的到處撒狗糧,他開始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,而應該待山頂。

在前頭領路兩人眼中,他和小武身上,怕是寫了“多餘”二字。

雙臂一擡,往上提了提鐘靈買的一堆的手信,心裏別提有多羨慕齊天佑了。

盡管鐘靈說他傷勢無礙,用了她的藥膏後,就算是上山,傷口也不會裂開。

但齊天佑頂著臉上被親娘打出來的巴掌印,自覺得無顏見人,好說歹說不肯上浮雲山來。

君子包袱不是一般的重。

再加上虞月卿當日準備逃時,正巧撞上了出來看熱鬧的原隨風,原隨風見虞月卿長得美還會武,更是興趣十足。

虞月卿一時間被他纏著無法脫身。

而就在那時接到唐安宴命令的小武適時趕到。

人就這麽出乎意料地輕易拿下了。

朝中白蓮教餘孽不在少數,穩妥起見,齊天佑和原隨風一起,將她送進了刑部大牢,親自審訊。

......

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。

唐安宴在鐘靈的花言巧語下,有些心動,壓著眉,望了眼白茫茫的霧谷,手中的玉扇“啪”地一聲打開,扇了兩下。

心裏想著不妨一看。

高昂著下巴,帶著英姿颯爽,擺著譜道:“小靈子,還不帶路?”

鐘靈無奈笑著,配合地將手背往他面前一伸,高聲回了句:“嗻!”

唐安宴笑著眼若繁星,滿意地對鐘靈點了點頭,隨後搭上她的手背,一把握在了手心裏。

那叫一個眉飛色舞,意氣風發。

大少爺興致頗高邁著長腿,攜上鐘靈往霧谷裏走去。

看得身後二人,牙是止不住地發酸,似吃了未熟透的酸橘子,刺激的酸味是直沖天靈蓋。

兩人木然對視,深以為此刻怕是連山頂都容不下他們!

不知此刻下山,還來不來得及?

踏進霧谷,周身被白霧圍繞,雙眼也似被蒙上了一層似有若無的輕紗,將周遭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虛幻和不真實。

煙霧繚繞間,唐安宴還意外自己誤入了九天仙境,眼睛所能看到的有限,從而無限放大了耳朵的聽覺。

聽著耳畔傳來清脆的鶯啼,山間潺潺流動的溪流,撫平了眾人因長途跋涉而略焦躁的內心。

鐘靈對這霧谷裏的一切多了如指掌,雖只住了三年,可她對這浮雲山確實生了感情。

她喜歡浮雲山的若世外桃源,遠離紛爭的悠然寧靜,縱然每天的日子過得泛善可陳,卻一點都不空虛寂寞。

唯有偶爾想起和唐安宴在一起那雞飛狗跳,風風火火的日子,才會生出想下山的念頭。

唐安宴牽著鐘靈的手,心裏浮起淡淡的祥和滿足,難得他能靜下心來,認真地欣賞鐘靈三年的容身之所。

美是真的美,也難怪鐘靈心心念念,總說要帶他來浮雲山,賞花賞雲賞月亮。

一路上,鐘靈口中的熒花散著點點芳華,似有若無的清香,唐安宴只覺整顆心像是浸在了能叫人忘憂的清泉裏,洗去在山外染上了汙濁,露出最純真,最真摯的柔嫩。

一時間,什麽白蓮教,聖女,鬼面人,統統滾他丫的。

然而小武卻沒什麽眼力見。

面對這樣的美景,他仍像個木頭,視若無睹,心裏惦記著的,是前兩日在望月樓聽到的那段對話。

一想到丁家要對唐德做些什麽,他實在是沒什麽心情游山玩水。

想起那日偷偷跟著丁頃白的鐘靈說,丁頃白掩人耳目進了壽王府,便再也沒出來過,他是越發地憂心忡忡。

壽王對皇權不感興趣,成日只喜歡賞花弄草玩女人,又是聖上唯一僅剩的親弟弟,皇帝對他是十分寵溺。

但看丁頃白與壽王非親非故的,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住入壽王府,而丁頃白又與三皇子以及白蓮教有所牽扯,由此看來這壽王並非傳言中那般無心政權。

能騙過聖上,壽王顯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,因而唐安宴不準小武不知輕重,沒弄清底細就隨意闖進去。

若是少爺肯早些回去,他倒也不會這般煎熬,身上壓著的各種手信本對他來說不算什麽,可這重量卻像壓在了心頭上,叫他胸口悶悶,無法放松。

心裏是止不住的替唐德的擔憂。

小武這條命,說白了,算是唐德給的。

當年若不是唐德從屠村的黑雲寨手中救下他,還帶他回了唐家,只怕他早已成了悍匪刀下冤魂。

唐德見他根骨奇佳,收他做了唐家人,不但找各種大師傳授他武藝,還帶著他一起剿滅了黑雲寨。

如此他得以手刃了殺他全族的悍匪,給家人報了仇。

唐德於小武來說,已然是他的在世父母,他做不到明知道唐德有危險,卻無動於衷。

看著滿是歡聲笑語的三人,小武的步子漸漸地緩了下來。

霧谷的五行陣是真的厲害,小武見鐘靈給看啥啥都好奇的唐安宴示範過後,更是安心,有這陣法在,少爺不會有什麽意外,那他豈不是可以......

“少爺。”

小武一個閃身,出現在笑意盎然的唐安宴身側。

唐安宴正聽鐘靈說著三年來,浮雲山的趣事,突然被小武打斷,還一臉凝重,微楞過後,心下了然。

這副神情,定又是因為記掛他爹!

小武鮮少有違背命令的時候,這麽多年來偶爾幾次不肯聽他的話,全是因為他爹。

小武對他爹的敬重孺慕,已是到了他偶爾都會懷疑,小武是不是他爹在外的私生子。

“不行,不準。”

小武沒來得及開口,唐安宴搶先道: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,這事沒得談。”

“可......”小武緊緊蹙起眉頭還想再爭取爭取。

鐘靈見唐安宴面色沈了下來,暗道不好,唐大少爺所決定的事沒人能動搖,他又是懶得解釋的性子,可見小武憂心如焚、愁眉鎖眼,她實在不忍。

“安宴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,你應該比我清楚。”

末了又安撫道:“放心,唐叔為官這麽多年,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?若唐叔自己都沒辦法解決,我們去只不過是他的拖累罷了,你難道信不過唐叔?”

鐘靈又何嘗不擔心她唐叔?可唐安宴說的不錯,他們在山下又能幫到唐德什麽?非但幫不上忙,還有可能不慎被抓去成為他的威脅!

誰都知道,唐德的死穴是唐安宴,京城耳目眾多,就算小武寸步不離地守著,有完全防備,也難講會出什麽意外。

盡管三皇子和白蓮教的人,這次是設好了套等唐德鉆,可唐德能坐到時至今日這位子,也不是吃素的。

唐安宴他們只需護住自身安危,便是替唐德解決了後顧之憂。

因而他們一行人,在打探到丁傾白他爹,以天風寨上唐德十萬寶鈔贖子為引,聯合其他官員,聯名舉劾唐德貪汙受賄,收刮民脂民膏之時,毅然決定來浮雲山避世。

總比不小心被抓,要挾唐德認下這罪狀好的多。

小武自是相信唐德的,想來想去,想不到話來反駁,正垂著腦袋思考鐘靈所言。

“咚咚”兩聲。

唐安宴玉扇的扇骨,敲西瓜似的,敲在了他的頭頂。

“那可是禹陽兵部尚書兼參讚機務,對他有點信心好不好,我這個親兒子都不擔心,你瞎操什麽心。”

見唐安宴確實成竹在胸,小武半晌終於點了點頭,歇了回去幫唐德的念頭。

出了絕美的霧谷,白霧漸漸散去,眼前的輕紗像是被風吹開,露出藥廬的真面目。

竹子做的籬笆圍欄裏,五間茅草屋圍成一個山字。

屋子不高,很是陳舊,像是正在衰老的垂暮老人,看起來岌岌可危,隨時有倒塌的風險。

門口一顆蔽日參天的常青樹,看起來已有了上百年的年頭,郁郁蔥蔥地撒下整片的綠蔭,如同一位守門神,將一半的茅草屋收在他的庇護下。

看得唐安宴是直皺眉。

“這就是你住了三年,動不動說要回來的地方?”

就這?

唐安宴嫌棄地搖起了頭,“你就這點出息!待小爺臘梅林裏的府邸給你造好,保管你瞧不上這四五間破草屋子。”

一眼寒酸,兩眼砢磣!

大少爺覺得這屋子實在沒眼看。

鐘靈被恨鐵不成鋼的唐安宴敲了一下頭,她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來,早猜到唐大少爺眼光挑剔,定會嫌棄這其貌不揚的茅草屋。

其實這藥廬也沒唐安宴說的那般不堪,起碼在範松和小武眼裏看來,這兒頗有些仙風道骨,世外高人隱居之所的那麽點味道。

但在看慣了亭臺樓閣、雕梁畫棟的唐安宴眼裏,這破草屋子實在是不堪入目。

唐安宴嫌棄的話語大概有一肚子那麽多,手剛擡起來,不滿地指著多年風吹雨淋,斑駁的籬笆門,便聽一聲驚訝裏帶著狂喜的聲音,似百靈鳥一般響起。

“靈姐姐,你回來了!”

伴著這聲響,一道圓滾靈活的青色團子,“咻”的一聲,越過唐安宴,直直地沖鐘靈懷裏滾去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